接二連三的醫學會議,令人透不過氣來。
星期四去了一個神經內科的會議,討論柏金遜症和老人痴呆症的最新藥物治療方案;星期六是瑪嘉烈醫院三十周年紀念的內科醫學大會,以血壓高的治療方案為題目討論最新的用藥方法。今天則去了中文大學的皮膚學論壇,聽到不少治療皮膚病的新發展,特別是極受爭議的彩光治療。
私人執業醫生比公立醫院醫生過癮的地方,就是可以處方一些非常昂貴的新藥物,也可以盡情嘗試不同款式的新治療方案。作為不同藥廠或醫學儀器機構的支持對象,私人執業醫生非常樂意去分享那些新藥新儀器的經驗和成效,特別當有最新研究去指出新方案比舊方案好上百分之十至二十,就會被奉為必然之選,治療的不二法門。
對公立醫生來說,我們用的每一分每一毫也是納稅人的金錢,所以我們更得小心去考慮每一個治療方案的經濟效益。因為一分一毫也不可以浪費(雖然政府經常浪費了很多冤枉錢)。
而事實上,那些被奉為神明仙丹的新藥,很多時候被病人誤解為「不吃不可」,好像如果處方舊藥就一定有損失。那其實是一個非常錯誤的概念。
在某些只會撈政治本錢的病人組織的眼中,不處方新藥就等於剝削病人,草菅人命,動不動就向傳媒炮轟。他們可不知道,真正剝削有需要的人應有的資源,其實正正是他們。
新藥比舊藥好,又是另一個美麗的誤會,舊藥已知那麼多的負作用,因為那些藥累積了非常龐大的病人使用經驗,這些可是那些上市只得數年或十年的新藥所沒有的。
而實際上,新藥的邊際好處其實只是很輕微,省下的資源如果能放在其他更有用的地方,其實會更相得益彰。
很簡單,一隻普通的血壓藥成本可能是一角,新藥是五元,那是不是代表新藥比舊藥好五十倍?當然不是。
老實說,如果研究能做到有百分之二十的好處,藥廠已經可以大肆宣傳。
很多病人不願意依醫生指示去改變生活習慣,你就算給他更好的藥也是徒然。
很簡單,不少人心臟病發後又或中風後得以康復,但仍繼續抽煙,如果將那省下的四元九角用於教育市民抽煙的害處,那其實可以救回更多性命。
試想想,我一次門診看三十個病人,每次給予四個月藥,如果盲目崇拜新藥,一星期有兩次門診,當中有一半的人要求處方新藥,那我一年就會為政府多花一百八十二萬元。
不要忘記我只是說單一隻藥,如果病人有兩三種藥同時有新處方,那後果可以非常可怕。
濫用新藥而多花的一百八十萬,究竟可以多救多少條命,不少醫學期刊已經有答案。
最重要是,如果這一百八十萬能用於基層醫療,那救的人命會更多。
每年全香港有一千多人死於與吸煙有關的疾病,還不計算因此所造成的殘疾,如果把金錢透放在基層醫療,那好處其實是以次方來計算。
可惜,那些一味只慬炮轟的組織和議員,只看見樹而不看見森林,在這個鼓勵短視的社會,永遠不明白也不會願意明白這個顯淺的道理。
發展基層醫療,以及建立健康生活,才是治療不少疾病的最重要的第一關。可是大家就是看不起這些基本的招式,在藥廠的帶動下,盲目去追求那些新奇刺激但昂貴的小玩意。
下一次,當我有長期吸煙習慣的病人問我為何他得了未期肺癌時,我會告訴他是因為他那一次在立法會選舉所投的議員,將應該給予你幫助你戒煙的資源偷去,用來購買那些漂亮但「唔等駛」的新藥給自己的選民,也買了給自己的選票。